420 likes | 535 Views
餓是今生最深的記憶 ( 作者 ︰ 朱炎 ). 非常好的一篇文章 , 再忙也要看 . 倒不是看他當年有多苦而是要學著在逆境中抱持希望 . 希望是人性中的善和人生中的苦所孕生出來的。. 按鍵換頁↓. 作者簡介 ︰
E N D
餓是今生最深的記憶 (作者︰朱炎) 非常好的一篇文章, 再忙也要看. 倒不是看他當年有多苦而是要學著在逆境中抱持希望. 希望是人性中的善和人生中的苦所孕生出來的。 按鍵換頁↓
作者簡介︰ 朱炎是山東省安邱縣人,民國二十五年生。十三歲隨軍來臺,員林實驗中學、臺大外文系畢業,西班牙馬德里大學文哲學博士,美國克來蒙研究院研究美國小說曾任中研院美國文化研究所研究員兼所長,曾任臺大外文系教授兼文學院院長、中研院美國文化研究所研究員。著有「美國文學評論集」、「苦澀的成長」、「期待集」、「酒入愁腸總成淚」、「海明威的浪漫愛情觀」(英文)、「酸棗子」、「繁星是夜的眼睛」等書;「福克納小說中的黑人意象」論文七篇,「文學與社會」十講,及其他論文多篇。
餓是今生最深的記憶 現在這一代的年輕人大概很難想像饑餓是種什麼滋味了,然而打從我一出生,便一直飽受饑餓的折磨,就連大學四年,都還是有一頓沒一頓地,好不容易咬緊牙關,勒緊褲腰才硬撐了過來。
人家說年輕歲月是人生中的黃金時刻,我卻始終連肚皮都填不胞。捱餓的滋味,我這輩子都忘不了。即使如此,我卻從來不曾放棄過希望和理想。我不顧顛覆坎坷,居然也踏上了留學之路,進而在文學領域裏馳騁攀越。人家說年輕歲月是人生中的黃金時刻,我卻始終連肚皮都填不胞。捱餓的滋味,我這輩子都忘不了。即使如此,我卻從來不曾放棄過希望和理想。我不顧顛覆坎坷,居然也踏上了留學之路,進而在文學領域裏馳騁攀越。
狗與我不愉快的遭遇繫在一起 先父是個讀書人,在亂世裏這種人最可憐。工人出賣勞力,商人囤積居奇,都不難生存;只有讀書人,唯一賴以謀生的教書工作在那種時候可以說根本無法安定。
學校解散,學生流亡,一片民心惶惶......不幸我就是出生在這樣的時代。民國二十五年,正是對日抗戰爆發的前夕,緊接著鬧八路、鬧土匪,就再也沒過過一天安寧的日子.「餓」是童年唯一的記憶。
那一次我終於受不了了,當著母親的面把柳條籃丟進了草叢裏:「我不去了!再也不去了!挨人家白眼不算,還要被狗咬,我我……」愈說愈是傷心,涕淚滿腮。就這樣一家人餓了三四天後,才由母親上街去討了些乾火燒回來果腹。那一次我終於受不了了,當著母親的面把柳條籃丟進了草叢裏:「我不去了!再也不去了!挨人家白眼不算,還要被狗咬,我我……」愈說愈是傷心,涕淚滿腮。就這樣一家人餓了三四天後,才由母親上街去討了些乾火燒回來果腹。
我那時早已餓得眼冒金星,抓了食物便狼吞虎嚥起來,母親一旁又疼又憐地說:「慢點吃!餓細了的腸子,禁不起這個撐法兒。……」母親滿溢關愛旳語調頓時令我百感交集,童年時這椎心的一幕,從此深深鍍蝕在我的腦海裏。
發誓有了錢要把油條沾米湯吃個夠 濟南、濰縣相繼淪陷共黨之手,青島市亦成了孤島,在流彈當頭,火砲四射的青島街頭,我拜別了母親。她老人家臨別只是長聲嘆著氣,說了一句:「這樣的亂世,大家各自逃命吧!」我一個世事不知的少年,帶著母親最後的叮嚀,在當時兵荒馬亂的情況下,真不知該何去何從。
冥冥中也許是老天的安排,那位先生一念之仁,竟讓我做了他的臨時傳令兵,把我一塊兒帶上了船。亂世中的人情最薄也最濃,往往有許多出人意料的真情流露,這件事使我懂得了當懷感念之心,畢竟人生中仍存在著真與至善。然而上岸之後,我們又在混亂中走散了,「萍水相逢,盡是他鄉異客」,卻是這樣的一段機緣,不僅讓我保住了性命,也改變了我一生。冥冥中也許是老天的安排,那位先生一念之仁,竟讓我做了他的臨時傳令兵,把我一塊兒帶上了船。亂世中的人情最薄也最濃,往往有許多出人意料的真情流露,這件事使我懂得了當懷感念之心,畢竟人生中仍存在著真與至善。然而上岸之後,我們又在混亂中走散了,「萍水相逢,盡是他鄉異客」,卻是這樣的一段機緣,不僅讓我保住了性命,也改變了我一生。
許多人嘴饞,到廚房裏偷鍋巴來吃,我沒那膽子,頂多弄點人家煮乾飯旳米湯來喝。有一回學長們湊錢買來油條,把一根掰開分給我其中一股,我拿它沾熱米湯來吃,真是好好好好吃!滋味之美妙,讓我當時發下了這樣的誓:有朝一日我有了錢,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把油條沾米湯吃它個夠!許多人嘴饞,到廚房裏偷鍋巴來吃,我沒那膽子,頂多弄點人家煮乾飯旳米湯來喝。有一回學長們湊錢買來油條,把一根掰開分給我其中一股,我拿它沾熱米湯來吃,真是好好好好吃!滋味之美妙,讓我當時發下了這樣的誓:有朝一日我有了錢,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把油條沾米湯吃它個夠!
同學蒐集不用的飯票給我度三餐 學校不久從澎湖到搬了員林,情況略有改善,但是住的方面還是十分落後。五十多個人擠一個小房間還沒什麼,最可怕的是臭蟲為患。早上醒來,床上血跡斑斑,都是夜裏被自己壓扁的臭蟲。
營養不夠,衛生差大家都生疥瘡或夜盲症,但是到了高中畢業前夕,人人都半夜起來挑燈夜戰,準備參加大專聯考,只要聽見隔壁床下的臉盆一響,立刻就有人緊跟著下床拿自己的臉盆。營養不夠,衛生差大家都生疥瘡或夜盲症,但是到了高中畢業前夕,人人都半夜起來挑燈夜戰,準備參加大專聯考,只要聽見隔壁床下的臉盆一響,立刻就有人緊跟著下床拿自己的臉盆。
當時我若是考不取大學,就只有從軍一途,但是我那時求知慾很強,能繼續念書才是我的理想,因此我就跟自己賭這一口氣,念得再苦再累也不輕易放棄。第一年我考上了淡江,但是沒有那個經濟能力;第二年捲土重來,終於如願以償-考取第一志願臺大外文系。當時我若是考不取大學,就只有從軍一途,但是我那時求知慾很強,能繼續念書才是我的理想,因此我就跟自己賭這一口氣,念得再苦再累也不輕易放棄。第一年我考上了淡江,但是沒有那個經濟能力;第二年捲土重來,終於如願以償-考取第一志願臺大外文系。 臺大是全國高材生的大本營,外文系的洋派與摩登在當時是為眾人所羨,然而我卻常覺得跟班上同學格格不入。
大學生的自信與瀟灑我沒有,大學生的無憂與爽朗在我臉上也找不著,我只是個土佬寒酸,流亡來臺的窮學生,不僅功課上差別人一大截,在心理上也產生了自卑感,大陸救災總會發給我每個月九十塊錢,要吃飯要買書,根本不夠開支,當別人在傳紙條通知週末有舞會時,我擔心的卻是下一餐還沒著落。大學生的自信與瀟灑我沒有,大學生的無憂與爽朗在我臉上也找不著,我只是個土佬寒酸,流亡來臺的窮學生,不僅功課上差別人一大截,在心理上也產生了自卑感,大陸救災總會發給我每個月九十塊錢,要吃飯要買書,根本不夠開支,當別人在傳紙條通知週末有舞會時,我擔心的卻是下一餐還沒著落。
愈是這樣艱困的環境,愈能挫奮起一個人的上進心。大哥二哥他們的情況比我好不到那裏去,卻也分別考上了中興和成大。對我而言,當時的唯一寄託就只是念書,希望可以念得忘掉了三餐時間,甚至忘掉饑餓。
常常,中午大家都去吃飯了,我一個人留在圖書館裏,等大家吃得差不多了才又溜回宿舍,餓著肚子躺在床上,面朝裏,佯裝自己是在飯後午寢寐。……如此幼稚卻又倔強的自尊心,一次又一次考驗著我,也為我的青春歲月,烙下了永遠鮮明的成長印痕。常常,中午大家都去吃飯了,我一個人留在圖書館裏,等大家吃得差不多了才又溜回宿舍,餓著肚子躺在床上,面朝裏,佯裝自己是在飯後午寢寐。……如此幼稚卻又倔強的自尊心,一次又一次考驗著我,也為我的青春歲月,烙下了永遠鮮明的成長印痕。
這幾個名字多年來一直被我牢記在心,他們的患難相助,不僅解救了我無數次幾近山窮水盡的難關,更可貴的是,從他們的身上,我看到一種超越關懷與同情,時代的磨難或是環境的困窘都未能使之稍減的赤子情懷,使我受到相當大的鼓舞和感動。這幾個名字多年來一直被我牢記在心,他們的患難相助,不僅解救了我無數次幾近山窮水盡的難關,更可貴的是,從他們的身上,我看到一種超越關懷與同情,時代的磨難或是環境的困窘都未能使之稍減的赤子情懷,使我受到相當大的鼓舞和感動。
一文錢逼死英雄好漢 大四那年暑假,我戀愛了。當時她從北一女畢業,在南海路科學館打工,一六六公分,只有四十來公斤,境遇同我一樣貧苦,和我一樣又黑又瘦,兩人可以說是惺惺相惜。在她的祝福下,我步出臺大校門,準備服預官。
貧得無立錐之地的我,正高興可以當兵吃糧去了,省得再為三餐傷腦筋。抽籤抽到金門,報到地點在高雄萬壽山的金門招待所,要在那裏等船期。等我到了高雄,出了火車站才知道招待所沒有派車來接,要自己搭公車去。
不知道是不是我在高雄車站走投無路的焦慮帶給他的心電感應?於是他便想到要來碰碰運氣,沒想到真的就遇上了他那個快被兩毛錢逼瘋的老弟!親人究竟是親人,我當時簡直激動得說不出話來……
退伍之後先在桃園縣立文昌初中龜山分校教了一年書,又回到臺大做了幾個月助教,同時考取了西班牙政府的獎學金,然後就負笈前往西班牙。那筆獎學金雖然數目不是很大,可是對我來說非常重要。退伍之後先在桃園縣立文昌初中龜山分校教了一年書,又回到臺大做了幾個月助教,同時考取了西班牙政府的獎學金,然後就負笈前往西班牙。那筆獎學金雖然數目不是很大,可是對我來說非常重要。
我在歐洲三年,我的太太-當時還是女朋友,也等了我三年。知道她的家境清苦,我課餘打工賺錢寄給她。那時候打工做過臨時演員,也幹過替身這種危險的活兒,從小什麼苦沒吃過?早就養成一股不怕死的衝勁。
但是在學成歸國前夕,我為了打點一些禮物帶給國內的親友,在西班牙阿爾馬利亞那個地方打工時,卻差點送了命。那天適逢七月四日美國國慶,高昂的美國進行曲,震我耳鼓,為了發洩百感交集的情緒,我一個人跑去海邊游泳,結果陷身強勁的迴流,游不回岸上來,所幸被好心的西班牙人和朋友們合力救起。但是在學成歸國前夕,我為了打點一些禮物帶給國內的親友,在西班牙阿爾馬利亞那個地方打工時,卻差點送了命。那天適逢七月四日美國國慶,高昂的美國進行曲,震我耳鼓,為了發洩百感交集的情緒,我一個人跑去海邊游泳,結果陷身強勁的迴流,游不回岸上來,所幸被好心的西班牙人和朋友們合力救起。
那時是一九六五年,若干年後,我輾轉得到消息才知道,可能就是那個時候我在大陸的姊姊不堪折磨而投水自盡了。姐弟之間的感應,有時候想起來真是十分微妙。
頭回竟然有人把飯菜送到我面前 回國後一個月,我就同女朋友結了婚。結婚的金戒指只花了一百元,因為銀樓的老闆就是我服役金門時的傳令兵,等於是半賣半送。當年這位傳令兵第一次在用餐時間將飯菜端進我辦公室時,我幾乎難以相信,我這輩子竟還會有這一天,有人把飯菜打好送到我面前!
他大概也從來沒有看過像我這麼餓的排長,因為一路從高雄上船、料羅灣下船,到小徑六十八師之前,所有費用都是自理,大哥給我的一點點錢早就貼光了,而挨餓的日子直到這時候才總算告一段落。
我就是這樣從我那個時代裏走出來的。每當我跟學生或與朋友再聊起過去的點滴時,總覺不值得自跨,也不覺自豪,好好壞壞,全都是我們那個時代的寫照。在那種篳路藍縷的時期,受苦的不光是我一個人,貧困、落後、節食縮衣是每個人共同的記憶。我就是這樣從我那個時代裏走出來的。每當我跟學生或與朋友再聊起過去的點滴時,總覺不值得自跨,也不覺自豪,好好壞壞,全都是我們那個時代的寫照。在那種篳路藍縷的時期,受苦的不光是我一個人,貧困、落後、節食縮衣是每個人共同的記憶。
而這一代的年輕朋友雖然不再受物質拮据之苦,但是在精神上卻承受著比我們那時要沈重得多的壓力。時代在變、人心在變,各種價值的混亂和理念的變質是他們這一代的困境,不管這些壓力是藉什麼樣不同的形式在考驗著年輕人,我只有一句話送給他們:心中一定要堅持理想。 我一直都相信:希望是人性中的善和人生中的苦所孕生出來的。
Music : 慾望的聲音 Edited by Wang Jiunhwa2010/08/04